《阵雨》

*一点育儿文学

-红舞鞋

我和菜菜子读的高中属于那种不好也不坏的——其实就算是很好的高中里谈恋爱的男女学生也不在少数，像我们学校那种的，就更是让人见怪不怪的常态了。

五条悟换了一辆骚包跑车进出——比他原来的那辆还要更骚包，菜菜子上了车问他这辆车的来路，五条悟说这他的另一个老同学的车，是一位过于忙碌的女医生，他描述到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谁了，因为那位女医生的阿姨桑我和菜菜子以前也见过，不过只是远远地见了一次，还是跟在夏油大人的身后才发现他们见面的事的。我继续听五条悟解释女医生的车太久不开了，这天早上打电话给五条悟，让他有空的话就从她的车库里把车开出来通通气，免得在车库里停到报废，所以他索性就开着这辆车来接我们放学。

不过他确实来早了，又加上这天正好轮到我做值日，菜菜子自然是等我做完值日才和我一起从教舍里出来，出来的时候五条悟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里，车子直接熄了火，他用手机看着一些没营养的短视频，偶尔抬头看一些校门口出来的学生，大概是找有没有我和菜菜子的身影。等到我们上车，他才说道：“现在高中生成双成对的可真多啊。”

我向他示意了一下我和菜菜子也十指交缠在一起的手：“比如我们这样的？”

“……我指的是情侣，Couple！”他摇摇手指这么说着。

菜菜子倒是比较一针见血，说五条悟在说这样的话的时候好像个中年老头。

“再说了，你难道在高中的时候是和恋爱绝缘的吗？”

“那当然不是啦。”五条悟眨了下一边的眼睛，是有些刻意的Wink，但是又好像在他身上显得不奇怪，“我和杰刚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也还是高中生呢。”

虽说照顾我和菜菜子的事几乎都是夏油杰一手操刀的，但实际上，就算是朝夕相处，我们对夏油大人的了解也是很浅显的，主要的原因是我们对他的过去几乎是一无所知的——他不提起，我和菜菜子便也不问，倒是偶尔会从五条悟这里听说一点细枝末节的小事。

五条悟把脸转了回去，看向车子正对的前方，他换了挡，一脚油门踩下去，是往回家的方向行进。

“不过啊，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如果高中的时候没有认识杰，或许在之后的任何一个时间点遇到对方，再开始普通的恋爱，或许故事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有些好奇。

五条悟笑了一下：“因为那个时候选了不一样的道路，所以就实质分手了——”

他说的不是真话——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尽管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很会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话来欺诈他人的类型，但是夏油大人更喜欢随时更新他的谎言体系，而五条悟只是下意识地不说真话而已。

实质分手，也就是说，并非是借由他们之间的某一方提出之后再破裂的关系吧。

“但是现在夏油大人又和你在一起了啊——所以，没关系的。”我说。

五条悟愣了一下，爽朗地应着：“的确是这样！”

从琦玉避暑的度假结束，回到东京之后，东京的气温好像全无下降的预兆，可是新的学期开始之后，便已经要穿秋季的长袖衬衫上学了，学生多半都把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这样也就能凉快一些。不过到家之后就算是长袖也不至于感到闷热了，夏油杰向来会打低一点温度的空调。五条悟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踱步，一边说着：因为杰以前就算是盛夏也要穿长袖，他一度认为杰大概是比较畏寒不怕热的体质，但是后来才发现只是杰的习惯而已，实际上他就和大部分人一样也会怕热，只是耐力比较强，加上杰不是容易出汗的体质。

“啊，就算是做的时候也不常出汗呢——”

夏油大人从厨房出来，手里拿了一杯咖啡，打了奶泡的：因为他的上唇的边缘也沾了一点奶泡，大概是刚刚抿了一口的时候留在唇上的。

他皱着眉头打断五条悟已经说完了的话：“瞎说什么呢你！”

五条悟吐了下舌尖：“是事实嘛。”

我和菜菜子一直以来都是睡一张大床的，虽说是双胞胎，但是入睡的时间却还是不能做到一模一样，我想也许是因为菜菜子平日里的运动量要比我稍微多一点，所以才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吧，独留我自己失眠。

五条悟想的事其实我也会想。如果说夏油大人在那个时候没有收养我和菜菜子，世界线又会怎么样流动呢？如果有命运一样的东西，那就算不是在回忆里的时间点和夏油杰相遇，在之后的某一个点，也还是会迎来相似的结局吗？还是说错过一次，就不会再有机会了呢？小时候模糊的记忆如果恢复了，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幸福的过去，而是什么糟糕到让人想要再死上一回的过去，所以才会这么干脆地忘记掉吧，这是大脑自发保护生命的一种方式。我看着菜菜子的睡颜，这么想着。我没有五条悟那样绝对的自信——五条悟笃定就算曾经和夏油大人是不认识的关系，或是恰好错过，也必定会在未来相遇，成为恋人，别扭地相爱着。我的一生中没有什么让我觉得幸运又幸福的事，唯一符合这个条件的，就只有遇到夏油大人，以及能看到夏油大人和五条悟重修于好的模样而已——尽管夏油大人大概不会承认，但五条悟大抵也是所谓的夏油杰的命运。

慢慢地想着，便渐渐产生了困意，我也记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直到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倒水喝，才发现视听室的灯开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偶尔会在那里看电影，他们好像不怎么去电影院看，而是喜欢租电影碟片。确实这样更经济实惠一点，但是我和菜菜子还是更喜欢电影院的氛围就是了，所以我们俩几乎没怎么进去过。

我从门缝里看视听室里面，夏油杰把脑袋靠在五条悟的肩膀上，而五条悟则是把一边的脸颊搁在夏油杰的脑袋上，他们小声讨论着什么，但是声音被电影的声音盖过去，所以不知道他们究竟讲了什么，过了会儿他们突然轻轻笑起来，又接了个轻却缠绵的吻。我关上视听室的房门，回到了我和菜菜子的房间里。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一起看一部电影的样子，也像是电影中的一个片段，这个片段多半只拍了一条导演就会喊“过”，但是他们入戏极深，所以就算是拍完，也能持续这样的关系下去。

我想今晚或许会做个好梦吧。就算醒来发现我现在经历的所有事，其实都只是我做的一场太过真实的美梦，我应该也不会感到悲戚吧。

在我再度睡过去之际，我听到菜菜子的上下唇瓣摩擦发出来的一点呢喃声，和卧室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的动静。